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压力似乎成了生活中的常客。科研工作中的挑战、生活中的琐事、社会环境的变化，让我们压力倍增。前沿研究表明，长期暴露于慢性压力之下，其影响远不止于心理层面的紧张与内耗，更在微观与宏观层面，悄然重塑着大脑结构与功能，影响身体内稳态的平衡。小编梳理了近期有关慢性压力在身体里引发的复杂「连锁反应」的研究，供读者们学习。
1、慢性压力造成大脑奖励机制的「短路」
为什么有人在压力下会变得一蹶不振、情绪低落、每天都感到疲倦，甚至「快感缺乏」？超过 70% %u7684重度抑郁症患者都存在这种症状，患者对曾经喜欢的活动失去兴趣，对生活感到麻木。
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研究团队 2024 年 12 月 4 日在Nature上发表的研究「Understanding the neural code of stress to control anhedonia」发现，慢性压力会改变大脑中两个关键区域 —— 基底外侧杏仁核（BLA）和腹侧海马 CA1 区（vCA1）之间的通信。
图源：Nature
在快感缺乏小鼠中，BLA 神经元会根据过去的选择来指导接下来的决策，就像被过去的阴影所束缚。而那些恢复力强的小鼠，它们的 BLA 神经元对奖赏选择具有更强的区分能力，能够更灵活地应对新挑战。
通过激活快感缺乏的小鼠的 vCA1-BLA 通路，研究人员成功逆转了快感缺乏的症状。这项研究为理解慢性压力怎样影响大脑的奖励机制提供了新线索。
2、慢性压力引发抑郁：大脑的「蝴蝶效应」
2024 年 10 月 9 日，浙江大学脑科学与脑医学院崔一卉团队在Neuron发表题为「A small population of stress-responsive neurons in the hypothalamus-habenula circuit mediates development of depression-like behavior in mice」的研究论文。
图源：Neuron
研究团队发现，在小鼠的大脑中，存在一小群「压力神经元」。这些神经元就像大脑中的「气象站」，专门感知压力信号。当慢性压力持续作用时，这些神经元核心将压力信息传播到大脑其他区域，就像风暴中心逐渐扩散，导致抑郁。
这项研究让我们第一次看到了慢性压力怎样在大脑中「落地生根」。通过标记这些「压力神经元」，科学家们就像找到了风暴的源头，能够更精准地解析压力导致抑郁的过程。未来，如果能精准鉴定这些「起始细胞」的特征，如通过单细胞组学找到特异的生物标记物，就能为抗抑郁治疗提供全新的靶点。就像在风暴来临之前，提前加固堤坝，阻止洪水侵袭。
来自加拿大多伦多病童医院和卡尔加里大学等研究机构在压力对记忆影响的研究上也取得了突破，确定了压力引起厌恶记忆泛化背后的生物过程，研究结果于 2024 年 11 月 15 日发表在Cell期刊上，标题为「Stress disrupts engram ensembles in lateral amygdala to generalize threat memory in mice」。
图源：Cell
暴力或广泛性焦虑症等创伤性事件引发的压力，影响远超最初事件，即压力诱发的厌恶记忆泛化，像烟花或汽车回火这类刺激，也可能触发看似无关的恐惧记忆。
正常情况下记忆痕迹由少量神经元组成，而压力诱导的记忆痕迹涉及的神经元数量多得多，这些较大的记忆痕迹产生泛化的恐惧记忆，使得动物在安全情况下也会唤起恐惧。
压力导致内源性...素释放增加，破坏了中间神经元的功能，而中间神经元原本起着限制记忆痕迹大小的作用。大脑情绪处理中心杏仁核中，起「守门员」作用的中间神经元具有内源性...素的特殊受体，可限制记忆痕迹大小和记忆特异性，但过多内源性...素释放会破坏这些「守门员」 中间神经元的功能，导致记忆痕迹增大。
好消息是，通过阻断中间神经元表面上的内源性...素受体，能够将压力诱导的厌恶记忆泛化限制在特定、适当的记忆中。这为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疾病带来了希望。
3、慢性压力怎样让大脑变得「僵化」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团队 2025 年 2 月 19 日在 Nature 发表题为「A dual-pathway architecture for stress to disrupt agency and promote habit」的研究论文。这项研究揭示了慢性压力怎样通过对 BLA→DMS 和 CeA→DMS 通路的相反调节，破坏目标导向性行为决策的学习，促进习惯性行为的形成。
图源：Nature
你有没有发现，当压力过大时，我们往往会变得固执，难以灵活应对新的情况？研究发现，这背后是大脑中的两条神经通路在作祟：基底外侧杏仁核 → 背内侧纹状体（BLA→DMS）和中央杏仁核 → 背内侧纹状体（CeA→DMS）。前者支持灵活的目标导向决策，后者则支持僵化的习惯性行为。在慢性压力下，前者被破坏，后者被加强，大脑的「决策电路」被重新编程。
通过实验，研究人员发现，未经受慢性压力的小鼠能够灵活地根据环境变化调整行为，而经受慢性压力的小鼠则变得僵化，即使环境已经改变，它们仍然习惯性地重复相同的行为。这就像在大脑的「导航系统」中，慢性压力让大脑失去了灵活应对的能力，只能在固定轨道上前行。
4、慢性压力怎样促进肿瘤生长和转移
慢性压力不仅影响情绪和行为，还可能深刻地改变身体健康。2025 年 3 月 5 日，大连医科大学肿瘤干细胞研究院刘强和彭飞，以及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徐岭植，领衔的研究团队，在期刊 Signal Transduction and Targeted Therapy 上发表一篇研究论文。研究发现，心理压力对肠道菌群有着显著影响。
图源：STTT
承受心理压力时，肠道内嗜黏蛋白阿克曼菌（Akkermansia muciniphila，简称 Akk 菌）等有益菌的数量会大幅减少。这些有益菌对于维持肠道微生态平衡至关重要，它们的减少直接导致短链脂肪酸丁酸的含量下降。
而短链脂肪酸丁酸对抑制肿瘤发展具有积极作用，其含量降低后，乳腺癌细胞会朝着具有更强肿瘤起始、转移、耐药及复发能力的癌症干样细胞方向发展。不过，通过补充 Akk 菌、丁酸盐或者食用高纤维食物，能显著遏制心理压力诱导的肿瘤生长，降低癌细胞干性。
无独有偶，2025 年 1 月 27 日，郑州大学董子钢团队在 PNAS 发表题为「Chronic stress-induced cholesterol metabolism abnormalities promote ESCC tumorigenesis and predict neoadjuvant therapy response」的研究论文。研究揭示慢性压力诱导的食管鳞状细胞癌（ESCC）中，糖皮质激素- HMGB2-LDLR 轴在胆固醇代谢调控中的关键作用。
图源：PNAS
慢性压力条件下，胆固醇代谢紊乱显著促进食管癌发生。慢性压力致糖皮质激素水平持续升高，刺激胆固醇摄取，推动食管癌发生。活化的糖皮质激素受体（GCR）富集于高迁移率族蛋白 B2（HMGB2）启动子区域，促进其转录。HMGB2 作为转录共激活因子，增强固醇调节元件结合转录因子 1（SREBF1）转录，通过 LDLR 介导 LDL 颗粒摄取，调控胆固醇代谢。
沉默 HMGB2 显著抑制 ESCC 细胞体外和体内增殖，敲除 HMGB2 显著抑制 4 - 硝基喹啉氧化物（4NQO）诱导及压力诱导的食管肿瘤生长。HMGB2 与 SREBF1 结合上调 LDLR 表达，增强 LDL 颗粒摄取，为癌细胞供能或满足代谢需求。
另外，慢性压力还会促使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激活，进而释放糖皮质激素（GCs）。GCs 会诱导中性粒细胞形成细胞外陷阱（NET），NET 为肿瘤细胞的转移搭建了「桥梁」，让肿瘤细胞更容易在体内转移。
慢性压力对肿瘤微环境的影响不止于此，它会引发肿瘤组织内纤连蛋白大量积累，同时使得 T 细胞浸润持续减少，中性粒细胞浸润进一步增加，增强肿瘤细胞的迁移和侵袭能力。慢性压力还会干扰中性粒细胞正常昼夜节律，促使 NET 形成，为肿瘤转移「助力」。
结语
这些前沿研究提供了多维度视角理解慢性压力。浙江大学团队发现的「压力神经元」，如同在大脑中埋下了抑郁的「种子」，开启了慢性压力引发大脑一系列异常的「开关」；多伦多医院团队则进一步揭示了压力怎样扰乱大脑的记忆编码。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研究揭示了慢性压力对大脑奖励机制的破坏，而洛杉矶分校的研究解释了慢性压力怎样让行为决策僵化。大连医科大学和郑州大学的研究展现了慢性压力促进肿瘤生长转移的复杂机制。
或许，未来我们能通过调控「压力神经元」来预防抑郁，通过干预内源性...素系统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通过重塑大脑奖励机制和行为决策通路改善生活状态，通过调节肠道菌群和胆固醇代谢等预防肿瘤。就像在风暴中，我们可以通过科学的导航，找到通往平静的航线。
参考文献（上下滑动查阅）：
[1]Zheng Z, Liu Y, Mu R, Guo X, Feng Y, Guo C, Yang L, Qiu W, Zhang Q, Yang W, Dong Z, Qiu S, Dong Y, Cui Y. A small population of stress-responsive neurons in the hypothalamus-habenula circuit mediates development of depression-like behavior in mice. Neuron. 2024 Dec 4;112(23):3924-3939.e5. doi: 10.1016/j.neuron.2024.09.012. Epub 2024 Oct 9. PMID: 39389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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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ylvie L. Lesuis, et al. Stress disrupts engram ensembles in lateral amygdala to generalize threat memory in mice.Cell, 2024; DOI: 10.1016/j.cell.2024.10.034
图片来源：各期刊文章、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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